莱茵河涛声

作者赵鑫珊主编:贺圣遂
出版社
出版时间1996-12-01

特色:

片断:语言:人类所拥有的*大财富没有语言的人,才是一无所有。我宁愿要一门语言,而不要一百万美元存款。到了欧洲,我才体会到语言的重要性。在巴黎,我很想同塞纳河畔街头画家攀谈。但是他只会说法语,而我又只会德语和英语。我无法同他交流思想感情,这种痛苦的滋味是我先前从未经历过的。这痛苦是巨大的。在德国的难民营,有人既不会德语也不会英语,结果我也无法同这些人交谈,我只有遗憾,痛苦,失去了同保加利亚人、罗马尼亚人和土耳其人交谈的良机。人类所感受、理解的世界,其实是他们说的语言范围以内的世界;人无法感受、理解超越他的语言能力以外的世界。人所谈论的一切,都在他的语言范围之内。即便是他的梦,也没有越出他的语言范围,尽管梦很荒诞,离奇古怪。我前半生有许多重大的过失和失策,或叫疏忽。其中*大的疏忽便是不知道从哲学角度去研究语言。我本该做个语言哲学家。哲学家应对语言发生浓厚的兴趣;应沉醉于探讨语言和世界之间的微妙关系。这关系是令人惊讶的,但却逃过了我的惊讶。在中国几千年的哲学史上,从没有语言哲学这一研究课题。是的,正是语言,才把我们同其他动物区别开来。如果没有语言,今天的人类决不会进化到这个程度。到了欧洲,我才醒悟:哲学的中心课题当是探讨语言同世界之间的关系。这样,就势必要把我引向电脑,引向让机器理解自然语言(汉语、英语等),引向自然语言处理,引向人——机对话,引向探讨句法、语义、知识库和推理等在建立语言理解系统基础工程的作用。不过,“理解”是什么?“真理”是什么?“世界”是什么?这些都是哲学课题,恰如“计算”是什么同样是个哲学课题。美国语言哲学家乔姆斯基(N.Chomsky)是个拓荒者,他做了很多开拓性工作。门打开了,一个崭新的广大、奇妙世界霍地一下子展现在我面前。我又惊又喜,百感交集。我迟到了很多年,但可以补救。从“自然语言处理”这个课题开始;从对它的大为惊讶、惊奇和惊愕开始起步。哲学精神原就是惊讶。哲学的**课和*后一课都是惊讶,都是对世界的本质及其深层结构表示惊愕。我的哲学惊讶是经过考验的。20多年前,我一个人站在荒凉的辽西海边,我的惊讶没有动摇过;今天,在多瑙河畔,我的惊讶也丝毫没有减弱。我也承认,人生如旅途,所谓浮世之旅,但我的感伤情绪始终是配角。演主角的,总是我对世界的普遍结构不断发出惊讶声……1993年10月于德国斯图加特后记:“客心已百念,孤游重千里”——就算作是后记1994年11月2日,上海,书房,雨夕窗前。我正在伏案握笔。去年今日,我正在奥地利阿尔卑斯山的一家旅店写创作日记。那是个幽静的大山谷,三面环山,山峰有积雪,非常壮丽。游历欧洲半年之久,是我一生中*珍贵的经历之一。艾伯特基金会每月给我2500马克。这笔钱不算少。这是我到处逛的财政后盾。不过房租和交通费却是不堪负担的。于是我经常在火车站过夜,同流浪汉在一起混,得到了许多来自社会底层的信息和体验,被我看作是一笔财富,熬夜的报酬。为了节省市内车费,我也常走路,皮鞋底都磨平了,报酬是把每条街的每幢屋都仔细地看过了,有些古屋,我还用手触摸过,为的是加深我的印象,触觉印象比视觉印象更实在些。将近四十年,我从书本、影视知道了德国和欧洲许多事情,在我内心渐渐堆积成了大捆干柴。一到欧洲,触绪纷然,到处都是火星,应验了干柴烈火这个成语。我日夜被触处体认人生世界所烧焦。是的,我是带着一个有充分准备的头脑踏上欧洲土地的。除去睡着了,其他的时间我都在感受、接受外部世界的信息,即便是一声鸟啼虫吟,一声林寒正下叶,或原野一片苍苍的暮色,都会在我心中点燃起无限的思绪,无限的联想,形成观念。晚上八点,阿尔卑斯山山谷古老教堂的钟声一响,我会放下笔,走出旅馆,去看在积雪的山峰上面有我熟悉的星座闪烁。这钟声,是不是欧洲中古时代“熄火钟声”的遗风呢?据说,相当于我国的唐、宋年间,欧洲一些地方每晚八点鸣钟作号,令家家户户把火熄灭,违者科以重罚。这种风俗习惯是完全可以理解的。都生存在同个星球上,中国人能100%理解牛顿、莎士比亚和贝多芬,也能100%理解欧洲文明的一切的一切,包括她的历史。今天,上海各居民区每晚必有一摇铃者从每家每户走过。开始我不懂摇铃的作用。后来我好奇地问了一下。回答是:“提醒大家关好门、窗,关好煤气,小心火烛!”这是人类社会的普遍世界结构。尽管欧洲教堂的钟声比今天上海街道的手摇铃声要庄严得多,气派得多。中世纪人的生活是单调的,还是现代欧洲文明好。但是要保护环境,再也不要打仗。在德国的街头,我经常看到这样的政治口号,也算是对纳粹运动的彻底否定:“德国只有作为欧共体的一个成员,才会有繁荣昌盛。”多明智的政治哲学啊!四海之内皆兄弟。早该如此。人生苦短,且如大梦一场。我想起我这一生。七十年代初,我在辽西海边放羊,雪后放晴,晚上我在海边散步。整整相隔20年,阿尔卑斯山山谷散步和辽西海边散步并没有本质上的不同。都是我的内心同世界的交谈;都是以发抒性灵为主;都是兴尽悲来,觉天高地迥,宇宙之无穷。回到旅店,煮了一个荷兰罐头:豌豆肉丁,我边吃边写下了几行诗句:建造起你的王国各有各的路子各有各的绝招有人用剑有人用钱而我手中只有两根线诗歌是经线哲学是纬线且将一经一纬织成网找个黄金的立脚点把网撒向天地人间这网既是无形的却又有形。这本散文随笔集子正是网中物。半年的欧洲行,为我今后撒网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角度,崭新的视野。我要感谢德国艾伯特基金会和上海欧洲学会秘书长晏小宝教授,没有他们的帮助,我到不了德国和欧洲。即便在将来,我死了,我也要坚持把这段欧洲的经历和体验烧成灰,带回我来自的那个茫茫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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