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色:
我是背着十字架出生的倒霉鬼日子一天天拖过去,从夏拖到秋,又从秋拖到冬,尽管丈夫再三催她回娘家去接老母亲来成都团聚,做老师的妻子仍无动于衷。长顺没放弃说服机会,三天两头往刘家跑,并通过信教的王大爷帮助,在大家开导下、劝导中,以及刘老师又怀有七个月身孕的时候,她才愿意去接一位不必付工钱的佣人心态,决定由长顺陪同走一趟自贡。一九三二年的年初,一位大腹便便的孕妇,经过多天的颠沛路程,从成都回到阔别多年的自贡,她的家乡、她的家门。冬雪正在天空飘扬,雪并不大,轻柔飘洒如同洁白的花絮自天袅娜而降。胡家三合六院的祖宅就在眼前,大门漆上了褐色,换上了新装,但旧日的一窗一台阶、一砖一瓦都是那么熟悉啊!墙边绿竹猗猗,竹叶在薄雪的覆盖下仍然青青翠翠,寒风中别有一番惹人怜爱的韵致。家奴们簇拥着胡家惟一上过学堂的五小姐!喊声从四面八方隐约地传来……传来……孕妇沉思在“五小姐……五小姐……”银铃般的笑闹声中……一位陌生的老头子,提着水烟袋悠然自得地边走边抽着水烟出现在孕妇面前,拉回了妇人的沉思。“这位定是胡大娘的五女儿吧!”老头子问道。长顺没回答,但很有礼貌地向老头问声:“李老爷好!”然后扶着五小姐拐进后院去了。胡家大院被胡家大少爷赌输了,卖给了抽水烟的李老头儿子,是李家同情胡大娘没地方去,才将后院柴房、佣人房留给胡大娘栖身,而胡大娘就靠替李家洗衣干活维持起码的生活。一句五女儿将孕妇拉回了现实,面对曾经拥有的胡家大院,她难过地掉下了凄怆的眼泪。简陋的柴房,因为迎接她的回去,还稍微加了几块木板蔽住破旧不堪的墙壁。对与母亲再相逢挤出一丝苍凉与无奈,对母亲沦落到如此地步感觉羞愧而屈辱,眼见自己的家园,全都变成别人的,心中岂是滋味,那种落寞的伤感,使劳累的她心酸、心痛。在一阵冲击后,孕妇全身开始颤抖;恨意像一团巨大的黑雾突然向她袭来,一肚子的怨恨膨胀神经,如同万马奔腾钻进她每一粒细胞,紧绷着每一条神经,灌进她脑海里,突然天旋地转,顿时使她晕厥过去了!长顺与胡大娘急忙将孕妇抬进屋里躺在床上,李老爷也奔进内屋叫女眷们端来热茶,拿些成药给她抹擦,一阵撕裂的阵痛后,昏迷中的孕妇下体流出了血水,大家七手八脚地张罗,长顺急奔出去找了一位接生婆来。折腾了十多个小时,于元宵节的第二天下午,孕妇在自贡老家后院柴房,产下一个不足月的女婴——刘家第二个女孩。昏迷中的产妇高烧不退,早产的婴儿虚弱难养,老母亲对赶回来接她的女儿更觉亏欠,除了衣不解带地照顾产后重病的女儿,更要保护那个不足月、不会哭、不会叫,像只小猫咪的外孙女。那个倒霉的早产女婴就是我,从出生那一刻起,我就背上沉重的十字架,莫名其妙地卷入上两代亲人恩怨之中,成了母亲发箭的盾牌,她会有意无意中射出一只冷箭,射得我遍体鳞伤、射得我全身燃烧、射伤了我的心、逼得我逃家、离家、远走他乡!我不幸的童年受母亲伤害很深很深,我们刘家的悲剧,是任性而倔强的母亲造成的。虽然外婆临走前要我发誓不在母亲面前提及往事,但无法在我心中、脑海里消失。外婆去世六十多年了,我对她的思念从未间断,每逢年节我都会遥祭我*亲爱的外婆,烧上一个大红包,聊表对外婆的感恩。没有外婆的照顾我不会活下来,没有外婆的关怀、教导,我不会逃家后还能生存,没有外婆的鼓励,我更不会远离,也不会有今天。产后重病的母亲,目睹自己美好的家园变成了别人的,心中真是伤痛极了!对大哥赌光家业沦落去当土匪,认为他是自作孽不可活。但对亲娘千不该万不该让大哥将家园全卖光,弄得自己回娘家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使她非常不能谅解。但她却忽略了生长在旧社会制度下的妇女,除了默默承受“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愚妇观念之外,他们早就被豢养成温驯善良认命的一群了。P25-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