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苏轼主编:任叔宝 |
出版社 | |
出版时间 | 1998-10-01 |
特色:
简介张岱是明代著名的散文家,他的《湖心亭看雪》是中国文学史上脍炙人口的名篇,即使对张岱所知不多的读者,也都熟悉他这篇优美动人的作品。张岱(1597——1679),山阴(今浙江省绍兴市)人,生于明万历二十五年(1597年)。张岱字宗子,又字石公,号陶庵,又号蝶庵。他出身于官宦之家,早年过着富家公子的生活,重友轻财,豪侠无羁。明亡以后,避居山中,过着布衣蔬食的简朴生活,潜心著述,并以此为乐。张岱个性独特,一生多姿多彩。他的生活明显地可以分为明亡前和明亡后两个阶段。明亡前,他可以说是社交界的风云人物;明亡后,遁迹山林,可以说是彻底地做了一位隐逸之人。关于他的生活和个性,前人有十分精彩的描述,称其“少工帖括,不欲以诸生名。大江以南,凡黄冠、剑客、缁衣、伶工,毕聚其庐。且遭时太平,海内晏安,老人(指陶庵老人,即张岱——引者注)家龙阜,有园亭池沼之胜,木奴、秫粳、岁入缗以千计,以故斗鸡、臂鹰、六博、蹴鞠、弹琴、劈阮诸技,老人亦靡不为。今已矣,三十年来,杜门谢客,客亦渐辞老人去。间策杖人市,人有不识其姓氏者,老人辄自喜,遂更名曰蝶庵,又曰石公”。张岱虽以个性独特知名于当世,但他更为人所称道的还是他非凡的文才,为他带来持久声誉是他那些内容十分广泛的著作。张岱喜欢著述,一生著作很多,但流传下来的却很少,他现存的著作只有《琅嬛文集》、《西湖梦寻》和《石匮书后集》等。据现存《陶庵梦忆》的序文称:“陶庵老人著作等身,其自信者尤在《石匮》一书。兹编载方言巷咏、嘻笑琐屑之事,然略经点染便成至文,读者如历山川,如睹风俗,如瞻宫阙宗庙之丽,殆与《采薇》、《麦秀》同其感慨而出之以诙谐者与?”他的密友祁豸对他的作品更是推崇备至,称赞他“笔具化工,其所记游,有郦道元之博奥,有刘同人之生辣,有袁中郎之倩丽,有王季重之谈谐,无所不有。其一种空灵晶映之气,寻其笔墨又一无所有。”这些评价,准确地概括了张岱作品的主要内容及其风格特征。张岱 流传*为广泛的是《陶庵梦忆》,这部作品就体裁而言,属于笔记作品。“笔记”作为一种文体,产生于南北朝,而盛于唐宋。中国文学发展至南北朝时期,出现的“文”、“笔”之分,以用韵、讲究词藻,并能激动人情感的称为文,其余的则都称之为笔。笔记*初的含义是“散文”,是与诗歌、辞赋相对的一种形式。笔记中又有笔记小说一类,专事志怪述异,善于铺陈荒诞不经的鬼怪故事。笔记中的另一类则与之有别,它更注重写实,近乎现在文学理论中所说的纪实性散文,这类笔记作品长于记见闻,辨名物,释古语,述古事,写景物,抒情怀。宋代以后,这类笔记作品更为盛行,许多名家对此都情有独钟,历史上出现了许多名著名篇。就其一般性而论,张岱的这部笔记作品即属此类。《陶庵梦忆》表面看来似乎都与梦有关联,其实不然,它记述的重点是眼前可视可触之情,以“梦”名之,暗示此景犹在,但此情难再,以梦之真切,达情之虚幻,虚幻亦是真切,真切则更显虚幻,因此,“梦忆”表达了张岱清幽绵邈的追思与怀恋。张岱是晚明性灵文学名家,他的这部作品*充分地体现了性灵文学的一些特点。《陶庵梦忆》共分八卷,以记游为主,写的是昔日生活中一些琐屑事情的回忆。它篇幅短小,但内容却十分广泛,重点写当时的茶楼酒肆、歌馆舞榭,说书演戏、放灯迎神,养鸟斗鸡、打猎阅武,以及山水风景、文物古迹、工艺书画等社会生活和风俗人情的具体而细微的场景。从内容和情感上言,张岱的这部作品可以与其另一部十分著名的笔记作品《西湖梦寻》对照起来加以阅读。《西湖梦寻》五卷,以北路、西路、南路、中路、外景分记其胜,重点写西湖的山川风物以及西湖掌故,并大量引古今文人墨客之佳句于其间,于笔下景物浑然一体,相得益彰,使旧日之西湖于纸上活现,含蓄委婉地传达出追怀往昔的情愫。清代评论家伍崇曜注意到这个特点,他指出:“昔孟元老撰《梦华录》,吴自牧撰《梦粱录》,均与地老天荒沧桑而后,不胜身世之感,兹编实与之同。虽间涉游戏三昧,而奇情壮采,议论风生,笔墨横姿,几令读者心目俱眩,亦异才也。”张岱在这两部笔记中表达的情感比较复杂,他一方面用“梦忆”和“梦寻”来追念乡土和故国,表现出对清朝统治者的不满;另一方面在他对乡土和故国的追念中,也流露出一种幽幽的感伤情绪。只有从这两个方面同时加以考虑,才能真正理解这两部作品。这是我们在阅读时必须注意的一个问题。《陶庵梦忆》在内容上还有一个特点,即张岱在侧重记游的同时,还真实具体地描写了当时社会生活的场景,从而使这部作品具有一定的史料价值。这可以从两个方面加以考虑:一是书中大量地描绘了宋代市民的一些日常生活,对我们今天的关于宋代民俗、社会和历史的研究提供了一些帮助;另一方面,张岱书中还保留了一些其他史书中语焉不详的材料。比如:沈邃伯《南都奉先殿纪事》有诗云:“高后配在天,御幄神所栖。众妃位东序,一妃独在西。成祖重所生,嫔德莫敢齐。”长陵王每自称为高后第四子,但当时的奉先庙制是:高后南向,诸妃尽东序,西序唯硕妃一人。据称高后一生未孕,不可能生长陵,而懿文太子亦非后所生。世疑此事不确。《陶庵梦忆》卷一之《钟山》一条即记其事,言之甚明,足以补其他史书之缺。虽然张岱笔记的旨趣和重点都不在这些方面,但他的记述毕竟提供了一些有参考价值的材料,可资研究利用。这一点在阅读这两部笔记时需要加以注意。《陶庵梦忆》*需要重视的是它的文学特性。张岱是散文大师,见于笔记中那些篇章,无论描述何种题材,都写得短小活泼,流丽清新,既形象生动,又富有诗意,体现了高超的文学技巧,在境界上亦有很高的造诣。如被人们广泛传诵的《湖心亭看雪》(见《陶庵梦忆》卷三),全文如下: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是日更定矣,余拏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雾淞沆砀,天与雪、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到亭上,有两人铺毡对坐,一童子烧酒,炉正沸。见余大喜,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拉余同饮。余强饮三大白而别。问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及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这篇散文通篇不足二百字,却包含着异常丰富的内容:既叙事,又写景;既写人,又抒情,首尾完整,一气贯注,用笔简朴隽永,寄意深厚玄远。首先,它的叙事十分精妙。张岱准确地用几个恰如其分的动词,把相关的几个场景串联起来,将事件完整地突现出来。其次,它的写景出神人化。张岱所用的方法基本上是移步换形,他随事设境,抓住景物*有表现力的特征,苦心经营,写出雪中西湖的风韵。第三,它的写人极为传神。张岱 的方法灵活多样,不拘一格。他擅长以事写人,更擅长以衬托方法写人。全篇是湖心亭看雪,抓住一“看”字,以眼中之景象,暗示自我之冷峻高洁,同时又极写童子和舟子二人,一仙一凡,以此反衬出自我的孤傲超凡。第四,它的抒情几乎无迹可寻。全篇的主题可以说是尽抒高洁孤傲之情,但无论叙事、绘景、写人,都未有一字真言其情,然通观全篇,却未有一字不言及情字,真可谓是“不著一字,而尽得风流”。像这样妙绝天成的文字,在《陶庵梦忆》中可以说是俯拾皆是。总之,《陶庵梦忆》在文学上给我们留下了丰富的、宝贵的遗产,需要我们认真地研究、继承。*后,简要说明一下《陶庵梦忆》的主要版本。《陶庵梦忆》有《砚云甲编》本、道光本、《粤雅堂丛书》本等多种版本流行于世。这次印行的版本,是在综合各家版本所长的基础上,经过仔细校勘,整理而成的。片断:金乳生草花金乳生喜莳草花。住宅前有空地,小河界之。乳生濒河构小轩三间,纵其趾于北,不方而长,设竹篱经其左。北临街,筑土墙,墙内砌花栏护其趾。再前,又砌石花栏,长丈余而稍狭。栏前以螺山石垒山披数折,有画意。草木百余本,错杂莳之,浓淡疏密,俱有情致。春以罂粟、虞美人为主,而山兰、素馨、决明佐之。春老以芍药为主,而西番莲、土萱、紫兰、山矾佐之。夏以洛阳花、建兰为主,而蜀葵、乌斯菊、望江南、茉莉、杜若、珍珠兰佐之。秋以菊为主,而剪秋纱、秋葵、僧鞋菊、万寿芙蓉、老少年、秋海棠、雁来红、矮鸡冠佐之。冬以水仙为主,而长春佐之。其木本如紫白丁香、绿萼、玉碟、蜡梅、西府、滇茶、日丹、白梨花,种之墙头屋角,以遮烈日。乳生弱质多病,早起,不盥不栉,蒲伏阶下,捕菊虎,芟地蚕,花根叶底,虽千百本,一日必一周之。癃头者火蚁,瘠枝者黑蚰,伤根者蚯蚓、蜒蝣,贼叶者象干、毛猖。火蚁,以鲞骨、鳖甲置旁引出弃之。黑蚰,以麻裹箸头捋出之。蜒蝣,以夜静持灯灭杀之。蚯蚓,以石灰水灌河水解之。毛猖,以马粪水杀之。象干虫,磨铁钱穴搜之。事必亲历,虽冰龟其手,日焦其额,不顾也。青帝喜其勤,近产芝三本,以祥瑞之。日月湖宁波府城内,近南门,有日月湖。日湖圆,略小,故日之;月湖长,方广,故月之。二湖连络如环,中亘一堤,小桥纽之。日湖有贺少监祠。季真朝服拖绅,绝无黄冠气象。祠中勒唐玄宗《饯行》诗以荣之。季真乞鉴湖归老,年八十余矣。其《回乡》诗曰:“幼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孙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八十归老,不为早矣,乃时人称为急流勇退,今古传之。季真曾谒一卖药王老,求冲举之术,持一珠贻之。王老见卖饼者过,取珠易饼。季真口不敢言,甚懊惜之。王老曰:“悭吝未除,术何由得!”乃还其珠而去。则季真直一富贵利禄中人耳。《唐书》人之《隐逸传》,亦不伦甚矣。月湖一泓汪洋,明瑟可爱,直抵南城。城下密密植桃柳,四围湖岸,亦间植名花果木以萦带之。湖中栉比者皆士夫园亭,台榭倾圮,而松石苍老。石上凌霄藤有斗大者,率百年以上物也。四明缙绅,田宅及其子,园亭及其身。平泉木石,多暮楚朝秦,故园亭亦聊且为之,如传舍衙署焉。屠赤水娑罗馆亦仅存娑罗而已。所称“雪浪”等石,在某氏园久矣。清明日,二湖游船甚盛,但桥小船不能大。城墙下址稍广,桃柳烂漫,游人席地坐,亦饮亦歌,声存西湖一曲。金山夜戏崇祯二年中秋后一日,余道镇江往兖。日晡,至北固,舣舟江口。月光倒囊人水,江涛吞吐,露气吸之,噀天为白。余大惊喜。移舟过金山寺,已二鼓矣。经龙王堂,人大殿,皆漆静。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残雪。余呼小傒携戏具,盛张灯火大殿中,唱韩蕲王金山及长江大战诸剧。锣鼓喧阗,一寺人皆起看。有老僧以手背扌杀眼翳,翕然张口,呵欠与笑嚏俱至。徐定睛,视为何许人,以何事何时至,皆不敢问。剧完,将曙,解缆过江。山僧至山脚,目送久之,不知是人、是怪、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