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本书编辑室编/国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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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时间	2004-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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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儿子终于回来了。妻子扑上去抱着他问这问那。儿子挣脱出来，兴高采烈地告诉我们，他独自去了郊外，在大自然中感受到只有忘情地玩才能拓展思路，才能获得灵感。从前儿子可不这样，只愿意呆在家里，撵都撵不出去。从小学起，每个假期我都将儿子赶回老家，说：“别忘了你的根儿在大西北。”我们没时间陪他。就让他独自回．让他到西夏古王陵凭吊，到大沙漠去玩，到母亲河游泳。记得有一次他舅舅把他推下水，他哭着闹着爬上来：“舅舅。你想淹死我呀?”我说：“想不淹死就自己游。下水!往深水里走，然后自己游回来，没人带你。”我就是在黄河水里泡大的，不担心什么。儿子真的哭着再次下水，还呛了几回水，这回该他舅舅紧张了。如今，儿子已经可以在黄河里劈波斩浪了。儿子觉得爸爸丢人，却很理解体贴父亲儿子从小生活在剧团里，耳濡目染的都是唱歌跳舞演节目，但他将自己置身事外，坚决不与文艺搭界。他妈妈给他买了一台钢琴，还想给他请老师，他表示坚决不学。钢琴长绿毛(发霉)了，他不学，只好我学。现在若叫我到中央电视台现场表演弹钢琴，一点儿问题也没有。他妈妈看他个子高，身材修长匀称，想让他学舞蹈。他说：“求求您。请您别对我提‘舞蹈’两个字。”儿子总觉得爸爸丢人：别人的爸爸演好人，而自己的爸爸老演坏蛋。儿子自小就觉得在小朋友中没法抬头。所以从不在同学中提及爸爸是谁，也不准别人议论他爸爸。不过，他理解爸爸。实际上，我并不爱干这一行，只酷爱军事，理想是当将军，仅仅由于出身不好，部队不要我，我只好进了剧团。如今我已46岁，当将军是不可能了。无可奈何，我只能在这个行当里尽职尽责地混下去，维持自我，维持家庭。儿子的心里比谁都亮堂。他对好朋友说：“我爸很辛苦，必须撅着屁股干活，才能保证我的学费。”我听了心里挺舒服的。有这样能理解人的儿子，再苦再累也算不了什么。刚来北京那阵子，为了生存，我在月坛体育馆做马术表演，高腰马靴一穿就一天。那时每天回到家，儿子都已全副武装——身穿雨衣、头戴防毒面具——等着我回家，等着帮我脱靴子。他知道我肚子大，自己弯腰脱鞋很费事。他为什么要全副武装呢?因为我的脚特别臭，脱马靴那一瞬间。屋子里臭气熏天，孩子不戴面具，不吐出五脏六腑矛陸。现在好了，我不用再穿马靴了，儿子也不用再给我脱鞋了。但每次外出回家．家里总有杯温茶等着我．我一进家门就能“咕嘟咕嘟”地喝下去。吃饭的时候。儿子会在我的面前放上酒杯，尽管他妈妈唠叨：“你爸有高血压，不能喝酒。”做父母的要求都不高，有一杯温茶、一杯酒就心满意足了，就觉得自己像老太爷似的，全忘记了自己才当长工回来。有一次，我的腿受了伤，可我不想住院，好多人都劝我，我就是听不进去。后来儿子发话了：“老同志，看你的腿肿成那样；还是住院吧。”就为了他这句话，我乖乖地住进了医院。从不给孩子设禁区，是是非非由他判断我在家里从不设禁区。从不定条条框框，即使电视上演两人接吻的床上戏，我也不会说：“儿子，睡觉去!别看这些。”我和儿子一起看，边看还边议论。有时他会说：“没到时候，这时候亲嘴还早了点儿。”如果看见亲过头了，他会说：“烦了烦了，不看了。”我心里想：是好是坏*好让他自己判断，将来他谈女朋友就知道什么时候亲嘴才合适；如果不让他看，他一定会感到神秘，一定会偷偷摸摸地看，这反而不正常。正如只见一个人光屁股会很惊奇，如果满大街都是光屁股的，见到也不会觉得稀奇了。儿子自小不受限制，与谁交往一概自己做主。十七八岁正值青春期，孩子应该有自己的秘密了。试想，在他这样的年龄，谁没有一点儿朦胧的爱，谁不想人非非?再说。孩子的一些想法绝不可能像电灯般一拉就灭，也不是想控制就能控制的，所以我会给他自由的空间。儿子平时学习很苦，只有周末才有时间，他爱打电话，我就让他打。我不时想：若不让儿子有点儿自己的秘密，那他活得多没意思呀?有句话说：“一个人偷着乐才是乐。”我也应该让孩子独有一片天地、独享一份快乐。至今，不见一个老师来找我，不见一个女孩子的家长找上门来，这说明我儿子把握得好，没有出格嘛。小时对他严加管教，长大让他自由发展我父亲是厂里的总会计师、总调度长，我母亲是搞文秘的两人都很有学问，能写一手漂亮字。而我写的字很差，一些歌迷、影迷拿着本子找我签名，我只能写个名儿，连日期都签不好。说起来真不好意思。我对儿子说：“爸爸没读几天书，爸爸丢了你的人，那是没办法的事，因为那时没机会好好读书。你现在的条件多好啊，不好好读书就没有道理了。”儿子小时候成绩低于95分就要挨巴掌，少一分挨一巴掌。我说：“我拼死拼活挣钱是应该的，你考100分也是应该的。你若拿题来问我，那就是作践我、羞辱我。我只管出钱，学习的事儿你自己管。”儿子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曾被老师请到学校，与另外几个家长站成一排低着头挨训。孩子看见这一幕时，眼睛噙着泪水，但没有掉下来。后来他知道完成作业爸爸就不会挨老师训，自己也能玩，便慢慢养成好习惯，再也不用我管了。我经常外出演出，没有时间管孩子，但我知道孩子什么都懂。我叫他看电视：“想抽大烟想吸毒吗?你看那些吸毒的，人都吸死了。摇头丸好不好?抓住了就判刑。”孩子笑着说：“法制教育天天有，我也爱看，看了就知道。老爸不用为我操心。”孩子已有辨别是非的能力。平时，儿子要到哪儿去，和谁聚会、过生日，我全不过问。有时候，他“稀里哗啦”地领一拨孩子到家里来，我就是再累、再烦，也强装笑脸像接待大人一样接待他们，坐在他们中间，与他们平等地聊几句。孩子就这点儿乐趣，我能不支持?我读书不多。但靠聪明、灵性和经验，演话剧拿过中国戏剧梅花奖。演小品得心应手。儿子却不与我搭界，他有他的主见：篮球打得好，但不专业打；计算机玩得棒，但也不是玩得没边没沿；爱美术，办的黑板报老拿**，但也不想以此为专业。他正在潜心读书，准备考大学。他说：“只有大学毕业了。才知道自己的根据地在哪里，该朝哪个方向发展。”现在惟一可以肯定的就是：他讨厌父亲干的这一行，不愿搞文艺。职业不能遗传，而智商能遗传，儿子和我一样聪明。我三十几岁还是北京街头的流浪艺人，人到中年，命运才发生突变。对儿子，我是一点儿也不愁：他的条件比我好，选择余地比我大，自身又那么特立独行，他的前途还用我操心吗?儿子现在读高中，不愿在媒体露面，也不愿透露自己的姓名和学校，请大家谅解。……